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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则兔戴帽
话说武昌府江夏县有个百姓叫郑日新,和表弟马泰从小关系很好。郑日新经常去孝感贩卖布匹,后来马泰跟他一起去了一次,赚了不少钱。第二年正月二十日,两人各带了二百多两纹银,告别家人出发,三天后到了阳逻驿。郑日新说:“你我一起去孝感城里,一时难以收够很多货物,恐怕会耽误时间。不如我们分开行动,你去新里,我去城中,怎么样?”马泰说:“这话说到我心里了。”
两人进店买酒,店主李昭是他们的老相识,看见两人来了,连忙迎接,摆上酒菜款待,劝道:“新年多喝几杯,一年就一次。”两人都喝醉了,再三推辞才停下来,拿出银子给李昭,李昭也再三推让,最后勉强收下。三人作别,郑日新往城中去了。临别时,郑日新嘱咐马泰:“你收够布匹后,陆续雇人挑进城来。”马泰答应后离开了。
走了不到五里路,马泰因为酒醉腿软,坐下休息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等他醒来时,太阳已经西沉。他急忙赶路,又走了五里,到了一个叫南脊的地方,这里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马泰心里开始慌张。
此地有个叫吴玉的人,向来惯于谋财害命,平时以放牛为名。马泰正好遇到了他,吴玉说:“客官,天快黑了,还不找地方歇宿?近来这地方不比从前,前面十里是荒山野岭,恐怕有坏人。”马泰本来就心慌,又被吴玉这么一说,更不敢往前走了,就问吴玉:“你家住在什么地方?”吴玉回答:“前面的沅口就是。”马泰说:“既然不远,能否借你家歇宿一晚,明天一早一定厚谢。”
吴玉假装推辞说:“我家又不是客店酒馆,怎么能留人歇宿?我家床铺也不方便,你要么继续往前走,要么往回走,我家实在住不了人。”马泰说:“我知道你家不是客店,但念我外出辛苦,也是积德行善的事。”他再三恳求,吴玉才假装答应:“我看你是个忠厚人,既然你这么说,我就把牛赶回去,带你一起走。”
两人回到吴玉家,吴玉对妻子龚氏说:“今天有位客官,因为天黑来我家借宿,准备些酒来吃。”吴玉的母亲和龚氏早就厌恶吴玉干这种勾当,看见马泰来很不高兴。马泰不知道,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,就好言安慰:“小娘子别生气,我一定会厚谢。”龚氏斜眼看了他一下,把门一摔,马泰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不一会儿,吴玉的妻子出来,把马泰叫进去,她只好摆设了丰盛的酒席。吴玉再三劝酒,马泰之前的酒才醒,又不好拒绝吴玉的热情,连饮几杯后又醉了。吴玉又用大杯强劝了他两杯,马泰不知道酒里下了蒙汗药,喝完后昏昏沉沉,不省人事。
吴玉把他送到屋后的山房休息,等到夜深人静,就把马泰背到左边的源口,又用马泰自己的衣服裹上一块大石头,背起来扔进了荫塘,然后把马泰的财宝全部拿走了。吴玉用这种手段害人,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郑日新到孝感两三天,已经收了两成货物,却一直没见马泰把货送来。又等了十天,郑日新亲自去新里街找马泰。他到牙人杨清家,杨清问:“今年怎么来晚了?”郑日新惊讶地说:“我表弟早就来你家收布了,我在城中等他,怎么一直不见他发货来?”杨清说:“你那个表弟根本没来过。”
郑日新说:“我表弟马泰,去年也在你家,你怎么能说不知道?”杨清说:“他什么时候来的?”郑日新说:“二十二日我们一起到阳逻驿后分开的。”满店的人都说没见过马泰。郑日新心中疑惑,又去问其他牙人,也都说没见过。
当晚,杨清备酒为郑日新接风,大家都很高兴,只有郑日新闷闷不乐。众人说:“也许他去别处收布了,不然怎么会不见人影。”郑日新想:他别处都不熟,能去哪里呢?
他只住了一晚,第二天一早去阳逻驿李昭的店里询问,李昭也说自从二十二日分别后,马泰没再回来。郑日新心想:难道是途中被人抢劫了?他一路打听,都说新年以来没听说有人被打死。
他又转回新里街,问店里的其他客人是什么时候到的,都说二月才到。郑日新心想:这肯定是牙人见他带的银子多,又孤身一人,为了谋财害命。他对杨清说:“我表弟带了二百两银子来你家收布,一定是你谋财害命。我问遍了途中的人,都说没有抢劫的事。如果途中被人打死,肯定有尸体,怎么会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?”
杨清说:“我家满店都是客人,怎么可能干这种事!”郑日新说:“你家店中的客人都是二月到的,我表弟是正月来的,所以才被你害了。”杨清说:“如果有客人来,邻里怎么会没人看见?在街面上害人,怎么会没人知道?你平白无故这么说,太冤枉人了。”
两人争论起来,还打了一架。郑日新写信雇人送回家中,第二天写了状子告到县衙。孝感知县张时泰批准了状子,发出传票。第二天,杨清也递了诉状。县主于是发牌,把相关人犯都传到公堂前听审。
县主问:“郑日新,你告杨清谋死马泰,有什么证据?”郑日新说:“他奸计多端,把事情掩盖得很严密,怎么会露出马脚?请老爷严加审问,自然会清楚。”杨清说:“郑日新这话简直是天昏地暗,瞒心昧己,马泰根本没来过我家,如果我见过他一面,甘愿去死。这一定是郑日新谋死了他,假装告我,来掩盖自己的罪行。”
郑日新说:“我们在李昭店里分别,一起买酒吃过,然后各往东西方向走。”县主问李昭,李昭说:“那天他们到店里买酒,我看他们新年初到,按惯例设酒款待,喝完后辞别,一个往东,一个往西。我怎么敢胡说。”
杨清说:“我家客人很多,如果他进了我家,怎么会没人看见?本店有一起住的客人可以问,左右邻里也可以查访。”县主立刻把这些人都叫来问:“你们看见马泰到杨清店里了吗?”客人们都说没看见。
郑日新说:“邻里都是他的熟人,就算知道也不肯说,客人们都是二月到的,马泰是正月到他家里的,他们怎么会知道?大抵是马泰一个人先到,杨清才起了不良之心。请老爷依法判决,让他偿命。”
县主见邻里和客人都推说不知道,就逼杨清招认。杨清本来无辜,怎么肯招认?县主下令将杨清重责三十大板,他还是不认,又下令上夹棍。杨清受刑不过,只好胡乱招认。县主说:“既然招认了谋害,尸体在哪里?原来的银子还在吗?”
杨清说:“我实在没有谋害他,因为老爷用刑太狠,我承受不住,只能委屈招供。”县主大怒,又下令上夹棍,杨清立刻昏迷过去,过了很久才醒来。他心想:“不招认也是死,不如暂且招认,以后或许还有申冤的机会。”于是招供说:“尸体丢进了长江,银子已经花光了。”县主见他招供完毕,就给他戴上长枷,定了斩罪。
没过半年,恰逢包公奉旨巡游天下,来到湖广,历经各地后来到武昌府。这天夜里,包公详细查看案卷,看到这个案子时,偶然感到精神困倦,伏在桌案上睡着了,梦见一只兔子,头上戴着帽子,跑到案前。醒来后,包公心想:“梦到兔子戴帽,‘兔’加‘帽’(冖)就是‘冤’字,看来这个案子一定有冤枉。”
第二天,包公单独提审杨清等人。问李昭,李昭说:“他们吃酒分别是事实。”问杨清和邻居,都说“没见到马泰”。包公心里琢磨:“这一定是途中出了变故。”
第三天,包公借口生病不上堂,换上便服,带着两名家人前往阳逻驿一路察访。走到南脊时,见此地十分偏僻,仔细观察四周,只见前面的源口有一群鸦鹊聚集在荫塘岸边。三人走近查看,只见有一具死人漂浮在水面,还没有完全腐烂。
包公一见,立刻让家人到阳逻驿找来二十名驿卒、一乘轿子,到这里听用。驿丞知道是包公,立即叫来轿夫亲自迎接,参拜完毕,包公下令驿卒下塘捞尸。塘水深得摸不到底,其中一个驿卒赵忠禀报道:“小人略懂水性,愿意下水捞尸。”包公十分高兴,当即让他下塘。赵忠游到塘中间,把尸体拖上了岸。
包公道:“你在塘里仔细搜查,看看有什么东西?”赵忠再次下水,发现塘内还有几具死尸,都已经腐烂,无法打捞,于是上岸禀告包公。包公立刻下令驿卒擒捉塘边上下左右的十多个人,问道:“这个塘是谁家的?”众人说:“这是用来灌溉荫田的水塘,不是一家一人所有。”包公又问:“这具尸体是哪里的人?”众人都不认识。
包公把这十多个人带到驿站,路上心想:“这么多人怎么审问,从谁问起呢?难道要给每个人都用刑吗?”他心生一计,回到驿站坐下,驿卒带众人进来。包公让他们跪成一排,各自报上姓名,让驿书逐一详细记录姓名呈上。
包公看过一遍,说道:“之前在府中,夜里梦见有数人到我案前告状,说被人谋死丢在塘中。今天亲自来看,果然找到几具尸体,和梦境相符;现在又有这些人的名字。”他假装用朱笔在姓名纸上乱点,点到一个名字就高声喝道:“无辜的人站起来离开,谋杀人的跪在前面听审。”
众人心中没有亏心事,都站起来走了,只有吴玉吓得心惊胆战,站起来也不是,不站起来也不是,正想站起来时,包公把棋子一敲,骂道:“你是谋杀人的主犯,怎么敢站起来!”吴玉低头不敢说话。包公下令打他四十大板,问道:“你谋害的人是什么样的人,从实招来,免得受刑。”吴玉不肯招认,包公下令用夹棍,他才招供说:“都是远方来的孤客。小人以放牛为名,见天色将晚,就花言巧语哄骗他们到我家借宿,用毒酒灌醉后丢进塘中,都不知道姓名。”
包公道:“这具没腐烂的尸体,是今年什么时候害死的?”吴玉说:“是正月二十二日晚上害死的。”包公心想:“这人死的日子正好和郑日新与马泰分别的时间相同,想必就是马泰了。”立即叫李昭来问,驿卒禀报道:“李昭前几天去府里听审还没回来。”包公让其他人各自回家,将吴玉锁押起来。
第二天,包公起程回府,府中的官僚等人不知缘由,到郊外迎接,都问是怎么回事,包公一一告知,众人都赞叹佩服。
又过了一天,包公调出杨清等人简单审问,就让郑日新前往南脊辨认尸体,回来后回报,再把吴玉从监牢提出勘审。包公问杨清:“当时你没谋杀人,为什么招供下狱?”杨清说:“小人再三申诉没有此事,因为店里的客人都说二月才到,邻里都怕连累自己,各自推说不知道,所以张县主生疑,用严刑拷问,我几次昏死过去。自己想:不招认也是死,不如暂时招认,或许有重见天日的时候。今日有幸遇到青天老爷,访出真凶,一来是老爷明察沉冤,二来是皇天有眼。”包公下令打开杨清的枷锁。
又问郑日新:“你当时不查明情况,为什么胡乱告状?”郑日新说:“小人一路到处询问,哪里知道这贼把事情掩盖得如此缜密,小人告杨清也是不得已。”包公问:“马泰当时带了多少银子?”郑日新说:“二百两。”又问吴玉:“你谋夺马泰的银子有多少?”吴玉说:“只用去三十两,剩下的银子还在。”
包公立即派几人去吴玉家取原赃。吴玉的母亲以为是来抓自己受刑,投水而死,龚氏见婆婆投水,也跟着跳下,公差把她救起。公差搜查取出原银,封锁了吴玉家的财产,让邻里暂时看管,带龚氏到官府。
龚氏禀报道:“丈夫性情凶恶,婆婆劝说都成了仇人,何况是我?如今婆婆死了,我也愿意随她而去。”包公道:“你既然苦苦劝说却没被听从,这事与你无关,现在把你发卖官府;郑日新,本该判你诬告罪,但需要你搬运尸体回家安葬,就免了你的罪。”郑日新磕头叩谢,吴玉被押到刑场斩首。
第八十二则鹿随獐
话说大田县高坡村有座险峻的山岭,名叫枯蹄岭,岭上通往大田,岭下通往九溪。有一个贩卖布匹的孤身客商到乡间收账,途经此地。山凹里住着一户姓张的人家,有兄弟二人,名叫张禄三、张禄四,他们假借砍柴的名义,向来干着拦路抢劫的勾当,遇到孤身客商就起歹心。
这天,客商想问路,望见二人慢悠悠地走来,便上前拱手问道:“请问从这里去二十九都有多远的路程?”张禄三回答:“只有半天的路程。你从哪里来?”客商说:“我在各乡收账后回家,听说这里有一条小路十分便捷,没想到来到这里迷了路,还望二位指引。”张禄四说:“翻过岭十里就是大路了。”客商以为他们真是樵夫,就放心地往前走。
等到了前方,却是险峻山岭中的绝路,客商只得坐在石头上等人来问路。忽然看见张禄四兄弟绕着山路走来,张禄四挥刀砍去,客商毫无防备,连中四刀,当场气绝身亡。兄弟二人搜查他的腰间,得到七八两碎银和两根银簪,随后将尸体埋在山旁,把银子平分了。一晃半年多过去,这件事一直无人知晓。
恰逢附近的钱五秀和范体忠两家为山界不清而争执。钱五秀得知包公正在巡游,就前往告状。当时包公亲自到山上勘察,钱五秀占理,包公把山判给他管理,范体忠则受刑定罪。包公吩咐回衙,走到山旁时,忽然狂风骤起。包公思索了半天,心想莫非此地有什么冤枉?于是命令随从四处寻找,在山旁发现了一具尸体,因为被野兽扒开了土块,尸体露在了外面,随从回来禀报。
包公亲自前往查看,命令左右挖土开看,见死者颈项上有四处刀伤,才知道是被人害死的,又命令左右将尸体重新掩埋。回到衙中,包公不知这是谁干的,无计可施。他想:“我白天断阳间案,夜里断阴间案,这件事在阳间查不明白,要到阴间去讨个真实消息。”
于是包公进入阴界,对阴司的手下人吩咐道:“枯蹄山旁有人被谋杀,尸体露了出来,还带着重伤,不知这尸体是谁杀死的,必定有冤魂来此告状,你们都要伺候着,放他进来。”说完,霎时间阴风惨惨,烛影模糊,包公只觉得精神困倦,似梦非梦。不一会儿,只见一个人身带血污,前面有一只獐,后面有一只鹿跟着,慌忙逃窜。
包公惊醒,不见手下众人,恍如一梦。他心里琢磨:莫非枯蹄山旁有个叫张禄的人?天亮升堂后,包公秘密派两人前往那里暗访,如果有叫张禄的,就拿来见他。两人答应后去了,到枯蹄岭访问,果然有姓张名禄三、张禄四的兄弟二人,没敢直接捉拿,回衙见包公说:“小人奉差访拿张禄,那地方果然有张禄三、张禄四兄弟二人。”
包公道:“既然有这人名,叫书吏发牌,火速把他们拿来见我!”二人再次去将张禄三、张禄四拘到官府审问。包公喝道:“你们二人抢劫客人货物,好好从实招来,免受重刑。”二人强行狡辩,不肯认罪。包公喝令左右将二人各打六十大板,兄弟俩受刑不过,只得从实招供道:“有一个客人,往乡间收账回家,因为迷失路途,小人假装指引,把他引到偏僻处杀死,情况属实。如今被访查出来,这也是冤魂不散啊。”包公见他们招认清楚,当即判处他们死刑。
第八十三则遗帕
话说池州府青阳县有个百姓叫赵康,家中十分富有,儿子赵嘉宾仗着家里有钱,性情放纵,不仅沉迷于奸淫赌博,还常常彻夜笙歌作乐。一天,赵嘉宾让仆人跟在身后,前往南庄闲逛,途中偶然遇见两位女子,都只有十六岁左右,虽然衣着朴素、妆容淡雅,却难掩优雅清丽的气质,让人百看不厌、心生欢喜。赵嘉宾问仆人:“这是谁家的妇人?”仆人回答:“她们是山后丘四的妻妹,因为丈夫外出经商,好几年都没回来,所以经常去庵庙求签祈福。”赵嘉宾说:“你去问问她们,要是家里缺银少米,不管要多少,我都借给她们。”仆人说:“她们的亲戚家境不错,就算有困难,亲戚也会周济,应该不缺钱米。”
当晚,赵嘉宾满脑子都是那两位女子的容貌,辗转反侧睡不着。第二天饭后,他拿了一锭大约十两的银子,前往女子家中试图调戏。没想到两位女子坚守贞节,不仅严词拒绝,还大声叫骂,引来邻居。赵嘉宾见无法得逞,只好拂袖离去。他苦思冥想,还是没想出办法,就让仆人请来友人李化龙、孙必豹到南庄,还让庄里的人准备了酒菜。
酒过三巡,两位友人问:“今天承蒙邀请,不知有什么事?”赵嘉宾说:“今天遇到件事,让我很扫兴,特地请二位来一起想办法。”两人追问:“什么事?快说说。”赵嘉宾便把昨天闲逛时遇到丘四的妻子和妻妹,觉得她们容貌绝美,今天上午拿银子去她家,只想见一面,却被恶语骂退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两人听后说:“这事儿简单。”赵嘉宾连忙问:“兄长有什么妙计,快教教我。”友人说:“今晚等到三更,派一个人在山后呐喊,我们两人从前门进去抓住那两个妇人,带到山坳里,到时任凭你处置,这有什么难的?”赵嘉宾称赞:“这计策太好了!”
当夜,三人喝酒等到三更,瞒着庄里的人悄悄出门,按计划一人在山后呐喊,两人从前门冲进去。家里的佣工听到动静,连忙起来查看,却被两人绑在地上,无法出声呼救。他们冲进房间,只抓住了曾氏一人,原来丘四的妻妹因为家里有事,傍晚就被接回去了。三人把曾氏带到山中的平坳里,直到天快亮时才散去,赵嘉宾不小心把一块手帕遗落在了旁边。
第二天早上,邻居才知道曾氏家遭了“劫”,众人进屋查看,解开绑住佣工的绳子,赶紧通知了丘四的妻妹家。许早夫妇赶去查看,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曾氏的踪迹,直到寻到山坳,才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。三人走近一看,只见曾氏衣衫不整,动弹不得。许早把曾氏背回家,婆婆给她灌了些汤水,过了很久她才渐渐苏醒,能开口说话。
婆婆问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曾氏羞于启齿,在婆婆的再三追问下,才说道:“昨晚三更时分,有两个人冲进门,我以为是强盗,起身想跑,还没穿好衣服,他们就进房把我抓到了山上,有三个人对我做了无礼之事。”婆婆问:“你认得那三个人吗?”曾氏说:“夜里光线昏暗,没看清楚。”
许早拾到一块白绫手帕,打开一看,上面绣着“嘉宾”二字,这是赵嘉宾之前调戏妇人时赠送的。许早的妻子见状,对丈夫说:“昨天上午,赵嘉宾拿了一锭银子来家里想调戏我和曾氏,被我们骂走了,想必他不甘心,晚上就纠集了地痞流氓来把曾氏捉走侮辱,幸好我不在,不然也难逃毒手。”
许早听了妻子的话,立刻写了状子向包公告状,状词大意是:“淫豪赵嘉宾仗着富有,在地方上横行霸道。他曾让马群践踏几亩待收的麦苗,只够马吃半餐;还恃强向庄户索要猪羊,百十斤猪羊不够他和党羽一顿吃。平民百姓常遭他鞭打,泪流不止;稍有姿色的少妇,也难逃他的侮辱。他这次见丘四外出,就拿银子来调戏舅妇曾氏,被拒绝后,竟纠集党羽,深夜明火执仗冲进家门,把曾氏捉到山坳里轮流侮辱,差点害死她。现场遗留的手帕就是铁证,四邻得知后都十分惊骇痛恨。这种行为让全村人夜晚都提心吊胆,恳请大人验看手帕,严惩恶人。”
包公接到状子后,立刻拘齐相关人犯,先问邻居萧兴等人:“你们是近邻,知道详细情况吗?”萧兴说:“那天夜里的事,我们都不知道。第二天早上,听到佣工喊叫,大家进房看到佣工被绑在地上,就赶紧解开,通知许早夫妇,他们在山坳找到曾氏时,她已经动弹不得,旁边确实有块手帕,其他事情我们不清楚,不敢乱说。”
包公说:“旁边遗落的手帕上有赵嘉宾的名字,肯定是他干的。”赵嘉宾辩解道:“我三天前就把这块手帕遗落在路上了,而且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又抓人又绑人?这肯定是仇人诬陷我。”许早说:“白天明明是你拿银子来调戏,被我们骂走。晚上遭‘劫’,家里没丢财物,却只有妇人被侮辱,况且还有手帕作为铁证。如果是强盗,肯定会抢钱财,怎么会只侮辱妇人?请老爷严刑拷打,揪出他的同党,为我们伸冤。”
包公下令打了赵嘉宾二十大板,让他招认,但他仍巧言狡辩。包公只好把原告和被告都收监,让邻居们先回去。他私下嘱咐禁子:“你守好监门,如果有闲人来看赵嘉宾,不要让他们见面,马上带过来见我,明天赏你。要是泄漏消息或者放走人,就打六十大板并革去职务!”禁子连忙答应。
没过多久,有两个人来到监门前呼喊赵嘉宾,禁子打开头门,守堂的皂隶一起冲出来,抓住两人,进堂禀报。包公升堂后,禁子说:“抓到两个人,都是来探望赵嘉宾的。”包公问明两人姓名,喝道:“你们二人参与了侮辱曾氏的事,赵嘉宾已经招供了,我正准备派人捉拿你们,你们倒自己送上门了。”两人脸色大变,互相看了一眼,都不承认。
李化龙说:“根本没有我们两个,他别想胡乱攀咬!”包公说:“赵嘉宾说,要是没有你们二人,他一个人肯定干不成这事,从实招来!”李化龙仍说:“是他自己干的,别想冤枉我们。”包公见他们言辞躲闪,下令各打二十大板,他们还是不招认。包公又命人给他们上夹棍,把他们拉到廊下。
随后,包公让人把赵嘉宾从监里带出来,赵嘉宾看到李化龙和孙必豹被夹棍夹着,心里十分慌张。包公高声骂道:“明明是你这贼强奸了曾氏,我已经审出来了!这二人是你的同党,他们已经招供说是你指使的,与他们无关,所以才给他们上夹棍。”赵嘉宾还在不停争辩,包公下令也给他上夹棍,赵嘉宾害怕受刑,只好招供:“那天我不该去她家送银子,被骂走后,就找他们二人商议,计策是李化龙想出来的,请老爷从轻发落。”
包公说:“你们二人之前还说被冤枉,现在赵嘉宾已经招供,都画押招认吧。”三人面面相觑,无话可说,只好认罪。包公判道:“赵嘉宾是个行为不端的浪子,仗着富有荒淫无度,无视王法。李化龙等棍徒,不仅不劝诫他,反而助纣为虐,设下奸计。他们明火执仗冲进民宅,将人绑在地上,又在山中侮辱妇人,败坏纲纪,罪不可赦,无论主从,都应严惩,以警示那些奸淫之徒。”
第八十四则借衣
话说开封府祥符县有个书生叫沈良谟,生了个儿子叫沈猷。同乡赵家庄有位进士赵士俊,妻子田氏将近五十岁还没儿子,只生了个女儿叫阿娇,容貌美得像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一般,当时已和沈良谟的儿子沈猷定下婚约。没过一年,沈良谟家遭了水灾,家境从此衰落。赵士俊见他家落魄,就想退亲。
女儿阿娇很贤淑,对母亲田氏说:“爹爹既然把我许配给沈家,我怎肯再嫁别人?”田氏见女儿长大,急着让她成亲,无奈沈猷没钱下聘礼。一天,赵士俊去南庄公干,田氏就叫仆人去沈猷家,请沈猷来见,说要给他银子作聘礼。沈猷听了大喜,可自己穿得破破烂烂,就去姑母家借衣服。
姑母见侄子来了,问他有什么事。沈猷说:“岳母看我家穷,昨天派人叫我去,要给我银子作聘礼,然后迎亲。但我没好衣服,所以来想向表兄借,明天一早就还。”姑母听了也很高兴,留他吃了午饭,马上让儿子王倍拿套新衣服给侄儿。
谁知王倍是个坏人,听了这事,就找借口说:“难得表弟来我家,该住一天再去,我要去拜访个朋友,明天就回来陪你。”故意不把衣服借给沈猷,沈猷只好在姑母家等。王倍却自己跑到赵家,冒充是沈猷。田夫人和女儿阿娇出来款待,见王倍举止粗鲁。田夫人说:“贤婿是读书人,怎么这么粗率?”王倍答道:“财是人胆,衣是人貌。小婿家贫落魄,住在茅屋,突然见到相府般的地方,心里不安,所以才这样。”田夫人也没怪他,留他住下,还让女儿夜里出去和他相见。
第二天,田夫人收拾了八十多两银子,还有金银首饰、珠宝等,大约值百两,交给王倍。她只当是真女婿,哪里会提防。王倍拿了这些金银回来见沈猷,只说自己看朋友回来,又缠住沈猷一天,到第三天,沈猷坚持要去,王倍才把衣服借给他。
等沈猷到了岳父家,派人进去通报岳母,田夫人很惊讶,出来见他,故意问道:“你是我女婿,说说你家里的事给我听。”沈猷一一道来,都有根有据。而且他言辞文雅,气度雍容,人才出众,真是大家风范。田夫人心知这才是真女婿,之前那个是光棍假冒的,悔恨不已。进去对女儿说:“你出来见见他。”阿娇不肯出来,只在帘内问道:“叫你前日来,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来?”
沈猷说:“我身体不舒服,所以今天才来。”阿娇说:“你早来三天,我就是你妻子,金银都有。今天来晚了,这是你的命。”沈猷说:“令堂派仆人来约好给我银子,所以我才匆忙赶来。就算没有银子相赠也没关系,何必拿前日今日来说事。我若不写退婚书,任凭你守到三十年,你也是我妻子。令尊就算有势,怎能把你再嫁给别人!”
说完就起身要走。阿娇说:“且慢,是我与你无缘,你以后会有好妻子,我把金钿一对、金钗二股给你去读书,愿结下来世姻缘。”沈猷说:“小姐怎么说这种断绝关系的话?这钗钿给我,岂能当作退亲财礼?任凭你令尊对我怎样,我都不会同意退亲。”
阿娇说:“不是要退亲,明天就见分晓。你快拿去这些钗钿,稍迟恐怕会连累你。”沈猷不懂,在堂上端坐。不一会儿,内堂急忙来报小姐上吊死了。沈猷还不信,进内堂一看,只见解开绳子后,田夫人抱着痛哭,沈猷也泪如雨下,心痛悲伤。田夫人催他走:“你快出去,不要久留。”沈猷忙回姑母家交还衣服,告知了事情原委。
后来王母知道是儿子去骗了银子还与小姐有不当行为,导致小姐刚烈缢死,心里十分惊疑,不几天就死了。王倍的妻子游氏,也美貌贤德,刚嫁入王家一个月,见王倍干了这事,骂道:“既然得了银子,不该再做无礼之事,你这种人,上天怎会容你!我不愿做你的妻子,请求回娘家。”王倍说:“我有许多金银,还怕娶不到妇人!”就写了休书,让她走了。
再说赵士俊,几天后回家,问女儿死的原因。田夫人说:“女儿往日骄贵,凌辱婢妾,日前沈女婿自己来求亲,见他衣冠破烂,不好意思见面,想必是觉得羞耻,就上吊死了。也是她一时想不开,与女婿无关。”
赵士俊说:“我常想和他退亲,你教女儿执拗不肯,如今玷污我门风,坑死我女儿,反说与他无关!我偏要他偿命。”马上写了状子让家人去府里告状,状词大意是说女儿阿娇许聘给沈猷,沈猷偷偷来家中强逼,女儿重廉耻而自缢,请求让沈猷偿命。
赵进士财富势大,买通官府上下。叶府尹拘集审问时,只听原告一面之词,干证胡乱指认,就把沈猷判了死罪,不让他分辩。
将近秋天时,赵进士写信通知巡行的包公,嘱咐把沈猷处决,以免留下麻烦。田夫人知道后,私下派家人去告诉包公,嘱咐不要马上杀他。包公疑惑道:“都是女婿,丈夫嘱咐杀,妻子嘱咐不杀,这其中必有缘故。”就单独提审沈猷,详细问他事情经过,沈猷于是一一陈述。
包公追问:“当日小姐怨你不早来,你为什么迟来三天?”沈猷说:“因为没有好衣服,去表兄王倍家借,被他苦苦缠住两天,所以第三天才去。”包公听了,心里明白了。
于是包公装作布客去王倍家卖布。王倍说要买两匹,包公故意抬高价格,激怒王倍,王倍大骂:“小客可恶。”布客也骂道:“看你也不是买布的人。我有布价二百两,你若真买,情愿减五十两给你,别欺负我是小客。”王倍说:“我不做生意,要许多布干什么?”布客道:“我看你穷骨头哪比得上我!”
王倍暗想,家中现有银七八十两,若加上首饰,更不止一百五十两,就说:“我银子大多放了债,现银不到二百两,若要首饰相添,我全拿来买你的布。”布客道:“只要你真买,首饰也行。”王倍于是兑出六十两银子,又把金银首饰折成九十两,向他买二十担好布。
包公赚出这些赃物后,就召赵进士来,把金银首饰交给他认。赵进士大略认得几件,看了说:“这钗钿是我家的东西,怎么会在这里?”包公再拘王倍来问道:“你骗取赵小姐的金银首饰来买布,当日还有不当行为吗?”
王倍见包公就是前日假装的布客,真赃已露,知道难逃罪责,就招认道:“之前因为表弟来借衣服,我确实冒充沈猷先到赵家,小姐出来相见,夜里有不当相处。如今小姐缢死,表弟坐牢,大人察出真相,我甘愿受死罪。”包公听了,觉得他行径可恶,重责六十大板,王倍当场死在杖下。
赵进士得知实情,怒气冲天道:“骗银子还能饶恕,只是女儿被他污辱后羞愧而死,这恨难消。险些又冤枉死女婿,误害人命,损我阴德。如今一定要追还那些首饰,让他妻子也死在狱中,才泄我心头之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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